下午的冷饮(卷二)
第一话开始了吗?
下午两点刚过,钱宋就在店里等司空垚了,昨天他们约好下午两点在店里见。快三点的时候,钱宋正打算拿着一盘油饼碎渣去喂猫的时候,司空垚走进了店里。
“哟吼,怪人!”
司空垚大声朝钱宋打着招呼,坐到了曾经属于自己姐姐的位置上。
“给我来一杯奶茶,快快!”她翘起了一条腿,大声吩咐道。
“请您稍等。”
钱宋把盘子放回厨房的冰箱里,回到操作台,立刻配制起了奶茶,动作熟练得就好像一个资历老练的药剂师。
“请用。”钱宋端着托盘回到桌边,在司空垚面前摆好奶茶和吸管,然后坐到了自己的座位里,“那么,司空小姐,因何耽误了这么久才到,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
“啊?没有啊,我还是老样子。不说这个啦,我听老姐说,你这个人怪透了,肚子里的东西一套一套的。快,来讲点啥听听。”
钱宋昨晚想了好久要如何跟这个女孩交流。看得出,她张扬不羁的个性,对一般的道理和信息不会感兴趣。
“嗯,我想,我们就来谈谈高考吧,好吗?”
“好啊好啊,随便什么都行,说来听听。”
“嗯。”钱宋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在我们魔泽国,学生进入大学采取的是高考的制度,也就是高等教育招生考试。人类的教育,肩负着传承知识与传递理念的双重使命。因此,在一门学问的学习当中,不但要掌握足够的结论,还要对结果加以运用。而验证学生认知程度的一般方式,便是考试了。例如,在因语的学习当中,我们要掌握大量的词汇并学习一定的语法,然后学着去说、去运用。可是我们国家,却还要学一种东西,就是考试技法,去学如何应试。因此,这样的教育不会出现真正的‘学霸’,只会有‘考霸’,学生很会考试而已。一所经济独立的大学,在自我招生的时候,各所学院的的教授会去挑选他们认同的学生。学生不但要在高中阶段参加那所学校的招生测试,还要进行面试。教授们会根据他们所认同的不同品质和性格挑选自己的学生,没有人事先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赢得一份全额的大学奖学金是十分不易的,每所学校、各个学院都不会把一份测试的答卷作为评判的第一标准,而只是一个参考。他们会详细地对学生受教育过程中的各种经历和才能进行评估,加以认定。也就是说,大学是完全独立的,教授们选定自己的学生。”
“而我们魔泽国是官员选学生,通过官方对教育和一切事业的垄断,实行一种制度,每个人都必须遵守。大学成了一种养人的机构。从校长到安**大学的党支部、团支部,以及各种助理、品衔等等闲缺,全成了官位,官们吃教育这碗饭。大学里,教授竟成了最没有地位的人。学生们来到大学里,花费着高额的学费,教师成了服务员,官员成了主宰一切、为所欲为的领导者,就连图书馆也变着法地跟人类的常识叫板。大学里,图书馆大楼豪华雄伟,里边的藏书却既碍于意识形态,又残缺老旧,一所大学的学术竟然不能独立!连像样的图书馆都没有。经济又被官员垄断,教授不能治校,这样的教育怎能成功?更别提做人的理念。学生在成长的过程中,根本就不能完成对自我的认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仅是凡人,因此不会去学着尊重别人的观点,而在尚不成熟的大人的世界里,也没有投票选举的制度,人又怎么能学会合作、学会思考呢?其结果……”
“啊——啊——”司空垚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姐姐还说十分有趣,我都快要睡着了。喂喂,我说,讲个故事吧,或者别的什么,好无聊啊。”
“……”
“运动会要是再开几天就好了,现在可真没劲。呐呐,你来过学校里吗?开运动会那几天你看比赛了吗?当然啦,我说的不是内定结果的那种,是真比的。我可是女子篮球和4乘100接力赛的选手哦!你看到我没有?怎么样,我够厉害吧?哈哈,我就知道,我可是最棒的。还有哦,你可别不相信,我从中学一年级起,一直到四年级,也就是高中一年级,可一直都是我们年级考试的第一名哦。也就是本市第一啦,哈哈。喂喂,你知道吗,高中二年级我就要开始选科目啦。啊,是选文科好还是理科好呢,真是烦死了……不过,不管选哪一科,都是对另一科的不幸啦——因为它失去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棒的天才哦。不过,我是肯定要出国去傲洲深造的。不能对你们魔泽小国做贡献了,真是对不起啊。那么,兴盛魔泽科学的伟大重任就落在你们的肩头上啦,哈哈哈哈……”
司空垚使劲拍着钱宋的肩膀,把钱宋拍得一阵发麻。
“原来是这样啊,司空小姐。”
钱宋知道她不会对凡人们的生活感兴趣,但是没想到她会偏颇得如此极端。不过,也还好了,至少比当年自闭到家的自己强得多,钱宋想。
“那么,司空小姐,您一定很开心喽。”
“那是当然啊!”
“可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会对‘奇怪的人’这样的事物感兴趣呢。我是说,如果您真的很充实的话?”
“那是……当然,当然会感兴趣啦。因为我觉得很快活嘛,肯定要变着法子找点乐子,是吧,你想。”
“我不这么觉得。”
司空垚愣住了,她注意到面前的男子,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态,依旧是那样的软弱无力,温柔得简直令人发烦。但是,此刻却多了一种什么东西在里面,某种类似于嘲讽的东西……
“实际上,我觉得您一定十分空虚寂寞,我的小姐。”
是关心,司空垚意识到。但是,这反而让司空垚更加恼火。绝不需要这种东西!绝不,绝对。
“谁?我?别逗了。我为什要寂寞啊,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网络流行词那个‘寂寞’吧?得了吧,都不流行好几年了。不过也对哦,像你这样的大叔怎么可能懂得现代潮流呢?”司空垚傲慢地说,“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告辞了,再会。别担心,明天下午我还会来陪你坐坐的,拜拜。”
司空垚走出了门。钱宋收拾完桌子,看现在也没什么人,就回到屋里喂猫去了。
晚上,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这是从二手市场淘的,虽说有些破旧,不过性能还比较出色。
“你好吗,司空小姐”,他写到,“今天我跟小垚聊过了,不过结果不算好,她似乎对我不感兴趣。不过,我相信会有进展的,请不要担心。你还好吗,在那边是否习惯呢?我知道你能够照顾好自己,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我必须说,我很想你。”
钱宋发送完邮件以后,发现自己的收件箱里有两封未读邮件。他早在半年前就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屏蔽了大多数垃圾邮件的地址,因此,平时除了订阅的几份外文报纸,没有人会发邮件来的。他展开读到,“钱先生,我到了。我在这边一切都好,我要睡了,晚安,祝您一切都好。”钱宋发现时间是今天凌晨,也就是说司空小姐昨晚就上飞机走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又去读下一封,发现就是半个钟头以前发来的,“今天您忙吗?我期待收到您的邮件。昨天没有跟您详谈,我的妹妹十分顽劣,可能会给您带来困扰吧,对不起了。我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我想把她拜托给你,我知道您一定能帮我改变她,就像您改变了我……我希望告诉你,我想你……还有,如果在小垚的问题上有麻烦的话,请跟我联系。我想出了一个主意。爱你的,司空佳。”
钱宋盯着“爱你的”三个字,不免出了神。以前除了父母之外,没人对自己说过“爱”字,自己也没有讲过,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司空佳……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电脑发出了一声他从没听过的声音——那是有人传来邮件时会发出的。
“哦?”
钱宋点开新传来的邮件,“谢谢,钱先生……想到现在您就在大海的另一边,我很激动呢……对了,小垚给你添麻烦了吧,真的对不起。不过,我有办法,请听我给你讲……”
那天,他们聊到很晚,钱宋都差点忘记了关闭店门。
第二话变多了吗?
下午两点,在群山市第一中学后门外这条商业街道的末尾,在拐角处的一家蛋糕店里,许凉果小姐正同她的一个老同学聊天。按理说,这家店的位置很不好,每天中午和傍晚,从校园里涌出来到街对面买东西的学生都被街道中心位置的几十家店铺拦截光了。只有一些口味偏好于此或是时间比较充裕的人才可能光顾这家蛋糕店,许凉果对此一直很恼火。
“你们怎么就不给学生多留一点吃饭的时间呢?”许凉果用一副自以为很温柔的语调说,同时咬了一口用叉子叉起的松糕。
“我也想,每天花费巨大的时间坐在教室里对学生的身心成长很不利。但是决定权不在我们老师,而是领导层和教育部……”
许凉果身边坐着的人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们从一年级起就认识了,她叫孔若君。孔若君毕业以后来到群山市第一中学任教,她是语言系毕业的,同时兼修了心理学,现在在学校里担任因语教师的工作,但她还在试用期。下午没课的时候,两个人偶尔会在许凉果的店里聊聊天,吃点小甜圆面包或是松饼。
“啊,也对。必须得有一个领导层才行,没有领头羊的话,一切就肯定会出乱子的。不过我得说,你们校长和书记应该适当给学生延长一下午间和晚间的休息时间……”许凉果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她想着自己惨淡的生意。
“我在参加教师大会的时候提过一次,但是校长只是说了一句‘我们会对群众意见加以审议和处理,但同时也要集中于监管和控制,防范不正当的意外出现’,之后就再没结果了。那个女副校长和跟我一同进校的体育老师好像都瞪了我一眼似的,别的老师也对这事不太热心。事实上,我觉得他们对工资和加班费,也就是补课费之外的其他事情都不在意。我是说,他们开大会的时候就是低着头听着,脸上带着礼貌而呆滞的表情,一起鼓掌、一起举手同意什么的。”
“正常。”
许凉果说着,又从食品架上取过一块奶油蛋糕,开始切了起来。她正要往孔若君的盘子里也分一些的时候,却发现她盘子里的食物几乎还是满的,她只是偶尔喝一口茶而已。
“嘿,怎么啦,亲爱的,干什么不吃东西?”
“没事,谢谢。我只是……只是在想究竟是怎么了,一切都好像不对似的……”
“行啦,别想啦。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我听说前两天,对门二楼的母女……”
两个人继续闲聊着,聊着聊着,奇迹国的话题不知怎么跑了出来。
“要我说,就应该让他们的总统下台,一天到晚给别人添乱。”许凉果说着用手拍打了一下空气,“你知道,你看过没,在你酷网上那个视频,讲落山矶的。我的天啊,那到底有多乱啊。到了晚上,吸毒的还有妓女、流氓什么的就在大街上晃荡,还有要饭的管我们魔泽国的游客要钱花呢,哼。不过,我们也得给,人道主义嘛。”
“这我倒是没看过,一个视频吗?”
“是啊,你得跟上潮流才行。要我说,毕业这几年你可有点落伍了。怎么了,我们姐们儿四个曾经在宿舍里一起撒疯的年代你都忘了吗,哈哈。”
“哦,哈哈……”孔若君也回忆起了往事。
“宋迩之还好吗?”她问许凉果。
“还行吧,我听说她离婚以后去魔都做生意了,她侄子继承了她的店铺。”许凉果朝街道中间指去,“一个傻小子,看起来软软弱弱的,对我教给他的生意经言听计从。”
“这样啊……嗯,你刚才说到奇迹国,据我所知,奇迹国拥有完善的医疗和社会保障制度,社工和戒毒所会对困难的家庭和瘾君子提供帮助和救援的。”
“嗨,别听那些‘海龟’们瞎说,他们什么都不懂,那些都是蒙人的。奇迹国的要饭的都可穷了,谁管他们啊。要我说,他们的政府就应该下台。”
“可是,奇迹国政府从税收中每年都拨出了很大一笔来提供社会保障,对没有工作的人给予社会救济。”
“对,就是惯的。所以他们国家的人都成了懒鬼,是不是?”
“不,我不觉得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成长的过程中,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和问题,因此形成了不一样的性格和特点。有的人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家暴和打击,因此,一个社会应该有一种机构,比如说由民间成员组成的慈善组织,或是由纳税人缴纳的部分税款建立起的社工团队,来给弱势群体提供帮助。我觉得人们都会投票同意的,因为人类是懂得爱的。”
“唔,不不不。”许凉果又吃了一口东西,朝孔若君摆着食指,“你太幼稚了,亲爱的。穷光蛋就是因为懒,你要是傻到给他们钱花,他们一准就拿去吸毒了,要么是赌博或嫖女人。至于你说的选票,哈哈,你给他们选票不是有病吗,他们懂什么?我跟你说,奇迹国的教育可失败了,有很多人念到高中连名字都不会写,我们的算数对于他们来讲就是下个世纪的、外星人一样的科学。对了,你知道吗,奇迹国总统全是花钱买的,谁有钱谁当总统,选票根本没有用。再说了,你要是明明有正确的路带领大家走,为什么非得投票呢?要知道真理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生硬而决绝,孔若君看到她一口咬定的样子,决定不去反驳她的观点,同时心里一阵难过。
“你看那个。”
许凉果说着站了起来来,用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她盯着马路对面的小巷里。
孔若君也朝那边看去,她看到一帮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的衣服就像电影里的黑帮团伙,有几个人还拿着细长的包裹……
“那不是宋迩之的侄子吗,他怎么跟那帮小流氓搅到一起了。天啊,我还以为他挺好的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孔若君看到那些人面对着一个年轻男子,那个男子微微有些发抖,其中一个人朝他威胁着,随后那个看起来很害怕的男子递过去一样东西。
“我们……我们要不要报警。”
“别,你疯了吗。警察来了也不敢管,这些混混就是警察们的领导照着的。再说,等警察走了以后,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哦,你看,他们放他走了。”
孔若君看到那帮人似乎跟那个男子达成了协议,他们不再一副威胁的架势,好像还挺高兴,就像做成了一笔买卖。
“哼,那小子,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竟跟黑社会搅在一起……你看他那熊样,要我说,国家就该立法,把那些没出息的、低声下气的男人统统阉掉,这样的人绝对入不了我们公有党……”
那天,她们又聊了好一会儿,主要是孔若君知道自己要是想走的话,许凉果一定会不高兴,但是一味地听她念叨自己怎么做生意、怎么看人、怎么又胖了,孔若君一定会受不了的。最后,她还是一直坐到了喝完第五杯茶以后,她一直疲于应对着,心思早就回到了学校里那些令人乏味的工作上去了。
第三话吓到了吗?
转天下午两点,钱宋在店里等着司空垚,一直等到三点,她才出现。
“您好,司空小姐,请问要来些什么?”
“橙汁吧。”
“好的,请稍等。”钱宋走到操作台前,“那么,我的小姐,您昨天考得如何呢?”
昨天下午两点,司空垚匆匆跑进店里,告诉钱宋今天下午学校组织全级测试,他们约好明天见面,然后她转过身就跑回学校了。事实上,钱宋心里觉得,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守时赴约了。
“那还用问,本小姐的成绩可一直都是全级第一的,哼哼。”
钱宋走到桌边,为她放下果汁,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那恭喜啦,司空小姐。”
“多谢。”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对别人的赞美表达感谢的味道,“呐,今天要讲点什么呢,怪人?”
“唔,实际上,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
“不错。你姐姐跟我说过一次,她管那个地方叫做圣堂,但我听说你好像管它叫贼窝。”
“你居然知道姐姐的部下?”
“我当然知道。事实上”,钱宋看着司空垚的眼睛,他发现了如期的闪烁着的光芒,“我在想,司空小姐,您的姐姐已经身在大洋彼岸。如果她还在这里的话,那些她的部下属于她倒是并不过分,可是她人已经不在此地,那些势力却依然没有依附于一个更强大的主家,比如说您。那么似乎就是说明,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么个人。不过我并不是说,你不够强大,千万不要误会,我是……”
“行啦!”
“唔?司空小姐,您……”
“你说得太对了”,司空垚的眼里闪耀着怒火,钱宋能直接透过她运动少女特有的胸膛看到里边的野心在燃烧,“实际上我这几天一直在思索这个,你刚好猜到了我所想的……不错,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能做到的事我却做不到,一直以来都是我比较优秀,没错。我成绩比她好得多,她只是位于年级中游;我的运动能力也更出色,姐姐一直都不喜欢锻炼。我更强,别人应该更喜欢我,没错……”
后边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钱宋一直静静地听着。
“不错。正是这样,我的小姐。因此我要说,我想辅佐您,夺回本应属于你的东西,只有你才配拥有的权利。”
“什么?你说真的吗?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姐姐的宠物狗呢……”
“是的,我会帮助您、协助您。”钱宋说,同时心里老大不乐意,宠物狗?
“那、那什么时候……钱、钱先生?”
钱宋强忍住笑意,这是这孩子第一次用尊称跟自己讲话。
“现在。”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乘车来到了一家废弃的工厂,就在市区郊外的一大片玉米地附近。他们付过车钱,计程车司机狐疑地看了外边一眼,没命似地开走了。
钱宋敲响了工厂破旧的铁门。不一会,门从里面豁然拉开了,一下子闯出来七八个男子,二话没说就把钱宋打倒在地,拖了进去。然后,其中的一个男人礼貌地对司空垚说了个“请”字。
司空垚跟着他们走了进去,来时的路上盘算好的计划和野心,都随着每一步往里走而忘光了,她微微感到了一阵不详。
“请进,二小姐。”
司空垚走进了一间屋子,那几家帮派的头目都坐在里边等她。
“您来啦,二小姐,手底下人对您礼貌吗?”
“还、还行。”司空垚本想说得更具威慑力的。
“夫人一向可好吗,我们已经按照吩咐完成了今年的计划,下半年我们是不是能自己行动呢?”
“唔……呃……”
司空垚犹豫着,什么啊?不是、不是粉丝团吗,她本以为应该是一种俱乐部一样的东西,变态的家伙们捧着姐姐,任由她去指使……
“你、你们就先等着吧。”
“等着?我的小姐,夫人吩咐我们等着?我们的生意可不能闲着。我是说,城南区可不能再出乱子了是不,你知道……”
司空垚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她想到了钱宋,可是这只会让她更加恼火。那个弱小的笨蛋,竟然一下子就被打倒了,还说什么要保护自己……
“……我们的买卖可不能再出差错了,跟上次的买家一直不合,也许会惹到其他的势力也说不定呢,是不是,二小姐?我不得不说,在这个关键时期,大小姐走了以后,我还以为夫人会让官家李伯重新挑起重任呢,没想到担子最终竟落到了您的身上,我想老爷和夫人是想让您锻炼锻炼吧?哈哈哈……”
他们发出一阵粗野狂妄的大笑,与司空垚额头上的冷汗格格不入。
“您是怎么了,二小姐?要不是我们这几个人每次在您的生日宴会上给您送上礼物时见过您很多面,我们还会以为是那个傻小子带来个冒牌货来戏耍我们呢?”
他说完又是一阵狂笑。接着,他视乎警惕了起来。
“嗯……我不是不信任您,但事关重大,我想问,牌子带来了没有?”
什么牌子?司空垚想,她脸上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等等……你、你连‘牌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男人吼到,司空垚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我们被耍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妈的!”
人群发出极大的不满声。
“够了!”总头目一样的男人说,“你以为你们在玩什么把戏,小娘们儿?过家家不成!”
“我……”
司空垚想解释,自己是谁,他们误会了,放他们俩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片骚乱声。
“怎么?”
几个头目走到门边,司空垚发现他们都掏出了枪。她想喊,可是喊不出来。
门轰地一声被撞开了,与此同时扔进来一个人。
“他!他!他、他们来啦!他们,打进来了,老大,南城的帮派动手杀进来啦!”
被扔进来的男人喊叫到,于此同时,人们注意到他身上绑着一枚炸弹。
“哦,他妈的,快跑!”
其中一个头目一时慌了神,朝扔进来的男人开了一枪,似乎以为这能够阻止炸弹爆炸。司空垚看到,男人的胸口一片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涌了出来……
“快跑!”
有人拖着司空垚从房间隐蔽的后门退了出去。司空垚听见一片交战声,枪响个不停,接着她发现身边的人要么逃走了,要么倒在地上不再起来了,同时流出大量的血。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冷静地说——
“可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钱、钱先生!”
司空垚跟着他往远处的田里撤退,也只有他的温暖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冰冷地发麻了,她哭了出来……
他们似乎走了好久才走进一个镇子里,他们雇到了一辆车,坐它回到了城里。两个人在市中心下了车,然后又打了两次车,绕路回到了冷饮店里。
这时,钱宋已经为她沏好了热茶,她在钱宋的屋子里换上了一身钱宋姑姑的旧衣服,她原来的都撕烂了。
“您没事吧,司空小姐?”
“唔……”
她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只能去喝了一口茶,茶水的温度与苦味滋润着她的喉咙,感觉好多了……
“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道歉,钱宋听着。
“我不应该……我不应该让你陪我发疯……我、我真傻……”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钱宋递给她纸巾。
“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人死……他们、他们就那么倒下、倒下死了……”
她擦着红肿的眼睛。
“的确,这很不幸。”钱宋试图安慰她,“人们喜欢自相残杀,主要是因为不了解杀戮。人们以为杀人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却不知道这极其可耻,是对人类灵魂的一种背叛。”
司空垚听着,他继续讲。
“人类在成长的过程中应该认识到自己仅是一个凡人,因此才能学会彼此的合作,通过提出议案、争取选票,来达成彼此见解不同时的交易。如果人一味地追求绝对正确,就会陷入不可预测的泥潭。其结果只能是斗争,然后是无法避免的杀戮、战争。这是人类的不幸,人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就不可能真正理解科学,科学是不同人选择不同领域和事业进行探索,它只有在人类学会投票和合作以后才能有更大的进步。人类也只有以这种方式来达到和平,否则发展起的科学就只能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洋务运动而已,不但带来环境的毁灭,还带来人的灭亡。人的心死了,人不同于动物之处,就在于我们能够通过放弃自己的观念,学会合作,来成为人。这就是所谓的长大。”
“……”
司空垚看着自己的杯子,她不敢看钱宋。
“我们……我们仅是人而已,对吗?”
“对。”
“我们没有超能力?没有绝对伟大、绝对正确?没有完美主义……对吗?”
“对。”
“……我懂了。”
“……您很聪明,我的小姐,正如您的姐姐一样。我不得不说,有很多人,到死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时而停下来喝茶。茶已经快凉了,钱宋站起来给他们添杯,同时也加了更多的热牛奶。钱宋觉得,这种因式的茶对于治疗人的精神有莫大的好处。
“没想到……竟然,最后竟是这样……竟然是,承认了自己仅是一个凡人而已……我还以为世界会更精彩呢。”
“难道凡人有什么不对的吗,我的小姐?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从文化到经济,可都是我们这些凡人所创造出来的。”
“唔……也对,哈哈。”
看到她又笑了,钱宋很高兴。
“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司空垚说着从她下午留在店里的书包里抽出一份资料,“你看。”
钱宋惊奇地看着,这是自己的档案,里边详细地写着自己的信息,从姓名、年龄等一般信息到手机、邮箱、常浏览的网站甚至用户名和密码应有尽有……在最下边,有一行漂亮的手写体花之字:奇怪的人。
“姐姐认识你的第一天就通过她的方式收集了这些,临走之前留给了我,她叫我听你的话。”
司空垚说这话的时候,展示出的是钱宋从未见过的柔弱,跟她很不相符。
他们又聊了好一会,钱宋才送她回去。看得出来,她下午本打算像她姐姐一样逃学的,因为她带着书包。
然后,钱宋喂过猫,打开电脑,准备给司空佳写一封长邮件,司空佳也刚好发来简讯。也许,他们要一直聊到晚上呢,钱宋想。
第四话暴露了吗?
下午两点来了又过去了,钱宋决定看看今天的新闻。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边看边等司空垚。钱宋订阅了好几份外文报纸,他订的是花之文版,因文的也不是不能看,但是读起来比较费力。这些邮件提供给每条新闻一个特殊链接,点开可以直接阅读,能够突破网络的封锁,读到最新最真实的消息。
两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司空垚的身影闪了进来。
“哟!”
她爽朗地说,钱宋很高兴看到她往日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做什么呢你?”
“没什么,读些新闻。请问您要来点什么?”
“就来一个香草冰淇淋吧,姐——夫——”
钱宋本来正要站起,听到这话两条腿猛地一抖,向前跌去,差点摔断脖子。
“你说什么,司空小姐?”
“我叫你姐——夫——啊,同样,从今天开始,你也要叫我小垚,就像姐姐那样。怎么了?啊啊,你该不会是以为,没有我的帮助你们两个也能开花结果吧?别妄想了你,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钱宋决定不理她,他走到操作台前开始工作。一分钟以后,他回到桌边,放下盛着冰淇淋的碗、勺子还有吸管,坐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呐,姐夫,你读什么呢?”
“新闻,你看。”
钱宋把电脑转过来,朝向司空垚那边,司空垚凑过头去读了起来。
“唔,这么多乱子啊,真是难以想象。看,奇迹国又闹起来了。”
“嗯,国家党和公众党的意见总是会有一点出入的。”
“不是啊。你看,奇迹国总统用关押着的囚犯换回了自己国家的一个士兵。这个,国家党的一个家伙,指责他违反国际法了呢。”
“的确,以国家党的看法,确实如此。国家党认为,交换俘虏,特别是已经被司法部门审理定罪了的犯人,是一种罪大恶极的行为。泛魔组织,不但给他们本地的平民带来压迫和威胁,还绑架了他们自己的国家,成为人类世界的敌人。如今,全世界已经公开与之为敌,甚至魔国也不敢违背这种国际协议。奇迹国的出兵,在本国国内引起的争议远大于国外,公众党不希望送自己国家的人上战场,而国家党为了他们所谓的更崇高的利益迫不及待地想表现本国的战争技巧,同时国家党也希望以这种强硬的战争欲望来争取更多的选票。”
“而如今出了问题,一名奇迹国的士兵在战争行动中被俘获了,国家党却甘愿牺牲掉他的性命。现任奇迹国总统是公众党人,他上任之后,一改前任国家党的做法,逐渐撤兵,让本国人回到了久违的家乡,避免人类的自相残杀。而这次士兵被俘以后,他也甘愿顶着违反国际法的恶名,用关押着的泛魔组织的罪犯换回了那个士兵。但是,这却给了国家党更多的借口。”
“不是吧,还有这样的事?那,明显公众党做的对,是不是?为什么还要搞出一个国家党,没有普通人的自由,要国家有什么用。”
“你说的对,也不对。因为,我们人类还在成长的过程中,很多事情我们无法确定对与错,我们只是凡人而已。因此,在出现分歧的时候,我们讲究提出议案,争取选票,谁获得的支持多就用谁的。而一旦发现了问题,我们也能立即终止,而不用因为做错了但不想承认,背负上一辈子也无法解脱的心理负担,最终害人害己。不过,你说的也不假。没有普通人的尊严,就没有国家的尊严;没有每一个人的自由,要国家的自由,也是没什么用的。”
“唔……我想我懂了,怪不得我们魔泽国只允许唯一的党执政呢,原来是害怕承认自己。”
“是这样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是一点一点从野兽走到人的,这个过程很漫长,而且复杂多变。实际上,不光是我们魔泽国,魔导国、魔因国、魔辅国等等魔国麾下的马前卒都是如此。今天,魔国的总统猛熊先生依旧实行一种威权政治,他完全操控着选票,没有人敢公开反抗。他的很多做法,换到任何一个自由阵营的国家里,都会招来民间和其他在野党派的公开指责,甚至诉诸法律,迫使他下台的。”
“政治真是肮脏呢。”
“是的。但是,我们人类就是这样一点点走过的。而且,我们不能把成长的过程强加给别人。我们不能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放弃自己的偏见、停止欺负其他孩子的行为,我们不能这样强硬地干涉,只能善意地加以引导,并尽可能地提供他们需要的帮助。”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不能肯定我们人类这种成为人的理念是正确的。当然,我们人类相信它,我们要成为人,承认自己仅是凡人,学会合作与投票,由此才发展起了科学。否则,就只能永远是注定失败的洋务运动,新式武器交给尚未认知到自己仅是凡人的人群的话,只能引起战争。在历史当中,那些得到新武器的落后国家的人们,无一例外地会用武装来镇压不同的观点。每一方都给自己起了很多时髦而正义的名字,像是‘自由’、‘解放’等等。每一个势力都执迷于自己的成见,不愿承认自己会出现错误,不愿承认自己所狂热崇拜的领袖仅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话又说回来,教育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不能告诉孩子必须放弃什么,否则甚至会破坏他们纯真的灵感和天性,这种代价我们承担不起。我们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学会成长的,发展起了我们自己的科学。东方人也是如此,今天樱之国已经发展起了自己的科学,东方人的科学,人类的科学领域更加广阔了。我们魔泽人要走的路,还很远。”
“唔……”
司空垚比起以前要友善得多了,这也让她成为了一个更加可爱的女孩。他们一直聊着,直到……
“那些是什么?”
“没什么。”钱宋马上说,“不过是一些杂物。啊!别,你别打开……”
但是已经晚了,司空垚一个箭步窜到墙角,像猫一样灵敏,她打开了放在那里的一个黑色袋子。
——枪,很多仿真度极高的手枪,还有一个假的定时炸弹。
“啊,不、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小垚——你,你干什吗?别,别用那个对着我,你该不会是要射我吧,我跟你说,那个很疼的——”
司空垚推开了一只枪的弹夹,发现里面几乎塞满了一弹夹的塑料弹珠。她推上了弹夹,对准钱宋,猛扣扳机,一脸狂怒——
“啊——不,不——啊、啊——”
司空垚朝着他的身体、四肢不断地射击着,直到打空了子弹。
“你……你就是用这个骗我的,是不是?”
钱宋揉着身上红肿的地方,尤其是没有衣服遮挡着的手腕和脖子。他注意到司空垚已经又坐回到了座位里,虽然还是很生气,但已经缓和多了。
“其实,我是想对你讲真相的……我今天把道具拿来也是为了这个,你来看……”
钱宋打开了一封保存在邮箱里的电子邮件,是司空佳写给妹妹的,后者读了起来。
“好啊……”司空垚说,她小恶魔一样的眼神爬回了眉梢,“你跟姐姐联起手来对付我,亏我还想帮你们促成好事的。”
“那个,您……您不要误会,司空小姐,我是说小垚……”钱宋注意到她随时有爆炸的可能,觉得还是用她规定的称呼比较好,“其实,我们并没有打算骗你的……”
司空垚听着面前的男人一句一句耐心地解释着,觉得有些烦闷,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最后她说。
“你这家伙该不是唐僧转世吧,怎么啰嗦个没玩没了,真不像个男人。”
她鼻孔朝天般数落着钱宋,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
两个人互相看着笑了好一会。
“那么说,他们,那些黑帮,都是假的喽?”
“也不全是,有一些是真的混混,你姐姐吩咐我联络到的。要知道本地的黑社会实际上都是听命于政府的,例如强征、拆房的时候都找他们,你姐姐好像替父母做了很久的大姐头了呢……”
“是啊,她还说什么圣堂呢,我觉得就是贼窝……不过,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一群死宅废物呢……”
“实际上,也是一些可怜人,听命而活的,我想应该也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你们不是昨天还干了一通吗,诱骗妙龄美少女。一群大男人,真不知羞耻!”
“对不起……我们前天晚上排练了一下,感觉大体能唬弄过去,枪声的问题比较难解决,我雇了一名专业的音效师。实际上,他也参加演出了呢,还挺高兴,就是那个总头目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他还骂我呢,你个笨蛋,害得我都……我都……”
“什么?”
“笨蛋!”
钱宋看到她又要打自己,赶紧转移话题。
“总之,我们租了一些音效器材,制定好了计划,到那个废旧工厂——圣堂演练了几次,我还买了这些玩具仿真枪……”
“真下本钱呢”,她讽刺地说,不过很快好奇心又占了上风,“那个血是怎么弄的?”
“止咳糖浆,再加上一些食用色素。”钱宋说着指了指操作台边的原料桶。
“你这家伙,我都忘记了你还是一个危险的、潜伏于民间的魔药大师呢,哼。”
他们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阵。最后,司空垚告辞回学校去了。
钱宋喂了猫,开始跟司空佳语音聊天。他详细地说明了司空垚的反应,还有最近的情况,而司空佳则几乎没怎么说话。但是钱宋知道,她在大洋的另一边已经热泪盈眶了。两个人彼此之间的思恋,被这一场小小的“阴谋”所牵动着,搅动起了不同一般的爱的漩涡。
第五话不做了吗?
群山市第一中学是一所升学性质的重点院校,因此,学校几乎一年四季都没有假期。但是,这不仅没有使学生家长们反对,也给学校周围店铺的店主带来了极好的生意。钱宋最近也感到了这一点,在这里做生意,每天的收益真的好得不行。
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钱宋正在收拾店面,司空垚走进了店里。不过,是一瘸一拐地进来的。
“你怎么了,小垚?快坐下。”
“我,我考了一上午的试,下午打了一场篮球赛,累个半死。刚才从墙上翻下来的时候,手一软没抓稳,掉了下来,把膝盖跌破了。”
“你等下,我去拿药。”
“算了吧,我没事。”
“胡说什么!感染了就糟糕了。”
钱宋跑进去拿药和纱布。一会儿,他端着一个装着温水的脸盆,拎着一个袋子走了出来。
“你别动,我帮你把袜子褪下来。”
过膝袜已经破掉了,钱宋看到里边被擦伤的流血的肉。他小心翼翼地从司空垚的大腿上掀开袜子,发现这种跟制服配套的袜子并不是丝袜那种质料。同时,他想尽一切办法抵掉脑中从指尖处传来的大腿的柔软触感。他一寸一寸地褪掉了袜子,从司空垚**的足尖拿了下去,抓着她纤细柔滑的脚放到了她的鞋子上,然后开始搽药。
首先,他把毛巾浸泡在温水里,然后拧干,给司空垚清理伤口上的泥土。
“哎哟……好痛哦。”
“对不起……嗯,你,你先看着别的地方吧,不然会越看越觉得痛的。”
“好吧。”
司空垚假装自己突然对制冰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费尽心思地研究了起来。钱宋抓紧机会赶快清洗伤口。
“好了吗……啊,疼。”
“没呢”,钱宋开始上药。
“喂,你能不能轻一点啊,人家可是女孩子。”
“我根本就没碰呢”,钱宋在小心地涂抹最后一点药,“我正要开始上药呢,你别看哦。”
“快点啊,烦死了。”
“就快了”,钱宋包好了纱布,感觉透气性应该有保障,同时也不会薄到引发感染,“行了,大功告成。”
“什么,你不是还没开始上药吗?”
司空垚盯着自己的大腿,从上面看去,膝盖上缠着一圈纱布,包裹得很漂亮,看得出包扎者十分用心。而那个包扎者,此刻正跪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收拾东西。
“谢……谢谢。”
“别客气。你姐姐把你托付给了我,你要是出点意外,我可哪有脸再见到她。”
“……”
钱宋把盆和药送了回去,又回到店面里。
“来,特制疗伤奶茶。今天我请客,白送的,喝吧。”
钱宋在她的面前摆好一杯奶茶。
“要是你觉得好一点了,就去我屋里拿一身衣服换吧,这双袜子已经破了,你要是还……”
他只管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注意到司空垚低着头。
“你……要是你没有被我姐姐吩咐照顾我的话,你就不会管我了,对不对?”
钱宋被她问愣了,他盯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发现它们跟她姐姐的一样清澈见底,只不过颜色不同,姐姐的是碧绿的一双杏眼。此刻,钱宋从面前的这双眼睛里读出了焦虑与生气,还有一点点害羞……
“不……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小垚不管出什么事,即使没有你姐姐拜托我,我也会全力以赴帮助你的。”
“……谢谢。”
两个人安静地聊着天,气氛比起以前无疑友好了许多。司空垚去屋里换好了衣服,把自己的衣服和破掉的袜子塞进袋子里,她回到了座位上,两人继续聊天。
“……就像最近的爱及国的危机,几年前,爱及人赶跑了统治他们的大独裁者,然后建立了一个民选的国家。可是,新当选的政府毫无力度可言,很多人都习惯了打骂和威胁,对于温和的民选政客一点都不给面子。而且,司法部门几乎全部是由之前的独裁者留下来的,这些人成了罪魁祸首。他们利用自己的权利,将一切新政府的行政行为定为非法,甚至违宪地剥夺了立法院的立法权,这就扰得天下大乱了。本来,只要大家都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学会合作,就能相安无事,而随着经济的发展,人类一定会获得巨大的成就,人也能过得更加幸福。而且,随着人逐渐认识到自己仅是凡人,就能学会认知彼此,发展不同的方向,最终开展起自己国家的科学,而科学将带来根本的变化。”
“可是,正是我们太过于执迷于成见,执迷于自己的得失,人往往走向了极端。大概一年以前,爱及国的军队,首领将军以宗教为借口武力推翻了新政府,国家重新走向了威权、甚至是独裁。而令人惊讶的是,司法部门这次反倒不出来从中作梗了,而以往以抗议出名的人也不再出头抗议。似乎是国家稳定了,但实际上,人们是惧怕这些真的会杀人的人。唉,可悲啊,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就像车场里的猫咪,无法意识到自己,也就不会学着去合作和妥协。自由,就是这么死的……”
“唔……”司空垚眼前直发晕,她喜欢听这个男人讲东西,虽然她很多时候都搞不懂他在讲什么,她觉得他所说的远比老师们灌输的考试技巧和知识点复杂得多,后者只要死记硬背就可以了。
“对不起,让你听我唠叨这些。我们聊点别的吧……”
“没关系……我喜欢听姐夫说话……”
两个人继续聊着,气氛越来越异样。司空垚觉得自己忍受不住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爱,他是那么的温吞、没有骨气,但却令她心动不已。她要像他表白,无论怎样,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对姐姐的忠诚也不行,除非……
“你、你们在干什么!”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喊出这话的人此刻正站在门口。是一个女人,穿着办公或教员会穿的女式制服和裙子,脚底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孔、孔老师……”
司空垚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遇上了因语课的教师——孔若君。
“小垚,你怎么现在跑到校外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自习的吗?”
“啊,那个……”
她看了钱宋一眼,后者马上站起来想替她解围。
“这位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并不……”
“你别过来!”
孔老师很害怕的样子,她威胁着钱宋,虽然谁都不会对她的威胁感到害怕。
“快跟我回去。”她拉着司空垚向外走去。
“啊——好,好的。再见。”
司空垚绝望地向姐夫看了一眼,被老师拉出了店门。
第六话握住了吗?
司空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面临这样一场危机。但令她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这竟会成为一个意外的机遇。
孔若君领着这个任性而又容易轻信的女孩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群山一中庞大的财力和资源使得他们给每一个教师都提供了单独的办公室,里边的配置也十分齐全而考究。她告诉面前坐着的女孩,她的这种行为不但严重违反了校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危险。“万一那个人伤害你怎么办?你的家人会多么伤心啊!”最后,她告诉司空垚,她必须接受教导处的处罚,还要对那个开冷饮店的男人进行投诉。说完,她站起身去取表格,告诉司空垚在这里等着。
司空垚想着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兀自垂头丧气。她想到自己有可能给钱宋带来巨大的麻烦,更加感到惶惶不安和难以遏制的羞愧。她甚至在脑海里构想出了这样的画面:几个膘肥体壮的粗野警察,向猎犬一样冲进钱宋的冷饮店,“这就是那个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小子吗?”“没错,就是他。”“来把他的裤子……”她正思考着钱宋会对这些爪牙说些什么时,肘部却碰掉了孔老师放在办公桌上的皮包,里边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赶紧把东西捡起来,胡乱塞进包里,想赶在老师回来以前掩盖这一新的罪状。这时,她突然盯着手里捡起的一个东西。那是一件商品,还没有拆封。看着它,司空垚本就不慢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被课本锁死的思维一下子就解脱开来,她想好了一个主意。
孔若君从教导处拿了几份表格,她发现这会儿里边竟然没人。这些老师都太闲散了,她想,失去了治校权利的、无所事事的教师们……
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司空垚依然坐在那里,带着一副明显是嘲弄的表情看着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决定不理她。
“那么,司空小姐,我要求你填写这样几份表格。这里,要……”
“我可不这么想。”
“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可不想写这些没用的东西。”
“我想,你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现状,是不是?我并不想刁难你,我只是不希望你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哦,是吗?比老师的麻烦还大?”
“……你什么意思?”
“哦,得了吧,你别装了。你这个,淫——乱——的——教——师——”
司空垚说着,挥舞起一件包装着的商品,是粉红色的。孔若君惊恐地看着那个东西。
“不……哦,不……不、并不是那样……我、我是说……”
然而她什么都说不出来。确实,那个东西并不是自己的,是早上的时候朋友送给她的。她早上上班的时候从许凉果的蛋糕店路过,许小姐把她拉进了店里。她急忙谎称自己上班要迟到了,怕她在大早上就留自己喝茶,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她可没有忘记,在大学时期那个一喝醉酒就整夜拉着自己不停说话的女人。然而,她却塞给她一样东西,并对她说“好好享用”这样一句神秘的话。
“怎么了,孔老师,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我……我,请别告诉别人,我、我会放过你的,这一次……”
“哦,‘放过我’?可真是令人期待呢,比这个‘蹦蹦弹跳君’还令人期待,是不是?”
“……不,对不起……我是说,求您、求您放过我,别对别人讲……”
“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只不过,身为教师,居然把这种成人用具带到学校,还被一个学生看到了,尤其是我这样的妙龄美少女。任谁,也得对您做一番指责是不是?”
孔若君惊恐地想着别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崩溃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司空垚,后者正露着小恶魔一般的神情挑逗地看着自己。
“求您,司空大人,别说出去……让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好,我就让你……”
司空垚晚上回到家以后,惊喜地回味着自己这一天的收获。她脑子里盘算好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而要使这个计划实施,她还需要一个人。这个人从小到大一直对自己百般照顾、呵护备至——就是老管家李伯。
第二天下午两点,钱宋正在收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由于昨天司空垚被突然闯进店里的老师带走了,他怀疑今天她是不会上门了。因此,当他看到一个人猛地冲进自己的店里的时候,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救——救命——”
进来的人一下子扑倒在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服下摆哀求着。钱宋看到这是一个年轻女人,他仔细辨认,发现她正是昨天来的女老师。但是,她的样子非常糟糕,头发凌乱着,衣服撕开了,脚底下的一只高跟鞋的鞋跟也断掉了,而腿上的丝袜也出现了数道性感的划痕。钱宋赶忙克制住自己,他问这个女人。
“请问,您怎么了?”
女人没说话,她指着背后的橱窗外。钱宋看到,马路上正对着自己的店门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门敞开着。看起来,这个女子就是从车里下来的,直接跑进了最近的店。而这时,钱宋注意到,从车里下来几个彪形男子,正朝自己的店门走来。
他用了一秒钟思考是怎么回事,然后立马冲过去锁死了店门,拉起女子的手就往屋里跑。本来,这家店就是由民居改建的,因此屋门在里边。他打开大门,他们跑了出去,来到楼群后边的空地上,旁边就是车场。钱宋不会开车,他只有一辆自行车,平时用它采买一些店里需要的东西。他跑进车场,取出车,让她坐在后座上抱紧自己,然后沿着街道向前骑去。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来到北城的另一端,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他们在一家旅店租了一个房间,钱宋给她拿来用温水浸透过的毛巾,让她擦脸。然后,他出去上街买了一套女式衣服和鞋袜,在尺码上废了好大的力气。最后,店员终于猜出了他要的大小,还问他是不是第一次给女朋友买衣服。
他回到房间,发下她已经洗过了澡,正在用吹风机吹一头黑色的长发。看到他进来,她马上大叫。
“对、对不起,如果我打扰了您,我马上出去!”
“不……没有,对不起。”
钱宋把装衣物的袋子递给她,竭力不去看她只用浴巾包裹着的**。他走出了房间,进到卫生间里洗脸,尽量把水声弄得很响,以免自己听到她换衣服的声音。
他觉得她换好衣服以后,走出卫生间,来到屋里,发现她正坐在床上,神色有些不安。
“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买些吃的?”
“我没事,谢谢。”
两个人又是坐着,陷入沉默。
“你,遇到麻烦了?”
“我……我也不知道……”
然后,她哭了出来,钱宋惊讶地发现自己有弄哭女孩子的神奇本事。他赶紧去拿纸巾给她擦脸,而她则是滔滔不停地讲着,仿佛这能降低她的痛苦。
钱宋一直听她讲完。他发现这个女子,孔若君,是被一群混混劫持了,但是她没说为什么会遇到他们,并且好像在刻意回避这一点。她告诉钱宋,早上她被他们拖进了车里,然后车开进了城。在路过他的店的时候,按住她的男人一时大意,松开了手。她狠狠地朝男人的腿根踢去,一只鞋根断了。车停了,她拉开车门冲了出去,正好进到店里,见到了钱宋……
钱宋安慰了她好久,同时大脑里边的一小部分区域思考着,下半身被踢到会是怎样惊人的一种痛楚。
他们似乎待了好久,两个人发现,彼此之间的谈话竟是这样的自然。
“……对了,孔小姐,您对世界政治是怎么看的?”
“……您是说,最近的几场冲突吗……”
他们越谈越投机,从政治到经济,从所谓的经济危机聊到信贷泡沫,孔若君发现,面前的男子简直完美得令她折服。她从没遇到过这样一个温柔而富有智慧的男人,而且还如此的年轻……
“对了,钱先生。您,您是宋迩之的侄子,对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是室友。”
“天啊,我还以为我们年级相仿呢,你居然比我大5岁!”
“实际上是3岁吧,我比你的姑姑小两岁。”
“哦……”
后来,直到夕阳落山,他们才回到钱宋的店里。从旅馆出来的时候,老板还祝他们幸福,搞得二人一阵尴尬。
两个人在学校周围侦查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店门也没有被闯破。钱宋想送孔小姐回家,但是她执意要先回学校补假,于是两人告辞了。但是,彼此都保存下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并且不约而同地放到了“重要的人”一栏里。
钱宋回到店里,惊奇地发现店里有人。他握着一只挖冰的铲子往屋里走,却没有遇到什么盗贼混混,而是看到司空垚坐在自己的床上,正浏览着他的电脑。
“嗯,F盘里塞满了90个G的H动画,真是饥渴的家伙呢……”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你连大门都没锁,再说,这种门怎么可能挡住本小姐。”
“哦,谢谢,谢谢你帮我看店了,小垚。你今天不上晚课吗?”
“是啊。上课的教师今天没来,就是昨天把我抓走的孔老师。”
“哦,是啊,我知道……听着,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司空垚听着,却不为所动,钱宋很是吃惊。
“你、你都不感到担心吗,绑架啊,她可是你的老师,还不让我报警,很可能会再遇到危险……”
“她不会报警的。”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解释原因。”
“原因……等等,难道、难道是你做的?”
“当然是我做的,是我让她去圣堂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那个地方都是混混吗?她不是你的姐姐,本市第一千金,没人敢碰,你知道她多害怕吗?”
“没事,听我给你解释……”
第七话和解的晚宴
当天晚上,钱宋给孔若君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顿饭,她竟然愉快地答应了。他们在之前钱宋约过司空佳的酒店门口见了面,孔若君一看到钱宋身边站的那个女孩,就吓得用手捂住了嘴。
他们在之前预定好的雅间里吃着饭。钱宋频频致歉,按着司空垚的脑袋赔礼,孔若君红着脸安静地吃着饭。司空垚倒是开心极了,有说有笑,说了很多两个人都不知道的内幕。
这下,似乎没什么东西能将三个人分开了。他们就像破涕为笑的死敌般握手言和了,而且,是紧紧地绑在一起那种。吃完饭,钱宋想送两个女孩子回去。但是,司空垚却执意跟孔若君一起走,孔若君似乎也想这样,钱宋只得作罢,兀自回去了。
“怎么样呢,孔老师?”
“什么怎么样?”
“你喜欢他吗?”
“唔……”孔若君红了脸,“并、并不讨厌,他那个人那么温柔,对人也十分有耐心,又很有学识,还……我是说,我,你也不会讨厌这样的人吧?”
“呼呼,你还真是可爱呢,老师。”
她们二人沿着小路向市中心走去。孔若君想要先送司空垚回去,再自己打车回家。在知道不会真的有危险以后,她开心得多了。
“那,就算我求你。小垚,以后不要再这样恶作剧了。”
“好,好。明明是为你们好的,哼……”
“我们、我们交换手机号码和邮箱了……”
“什么?你们两个在旅店里,孤男寡女那么长时间就、就什么都没做出来过吗?连亲吻都没有?”
“怎、怎么可能吗……”
“唉……我真是白费力气了。好了,我到了,以后再见吧,笨蛋二人组。”
孔若君转身向后走去。她觉得,今晚的月光格外的美。
第八话结束了吗?
下午两点二十,钱宋正在钱柜旁边数钱。他一旁摆着一个账本,上面记录着自己这三个月的收益。
“嗯,不错嘛。”
“是啊……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吓我一跳。”
钱宋把扔在地上的纸币一一拾起,“唉,我数到哪都忘了。”
“你这家伙真是的,要是抢劫的早就把你打晕,把钱都拿跑了。”
“……”
钱宋把钱收好,洗过手,为司空垚做起了她刚刚点的冰淇淋。
“你今天忙吗,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还行,我捉弄了一个总是骚扰我的男生。”
钱宋想着那个倒霉的家伙到底有多惨。
“你都不教训我的吗,姐夫?”
“我不是你爸。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还得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没准真的很喜欢你呢。”
“哼,谁稀罕。那个小白脸的家伙,自以为迷倒了几个花痴的笨女人,就觉得本小姐也会吃他这一套,他做梦。我想现在他的裤裆还是湿的吧,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尿裤子……”
钱宋强忍住没笑,他们闲聊了起来。
“对了,小垚,这个给你。”
“哦,我忘在这里的那包衣服是不是?谢谢。”
“……”
“怎么了?”
“没什么……这情景,让我想起了你的姐姐……”
“……原来如此。”
“……”
“那么,钱宋先生,实在抱歉,我也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我要去傲洲念书了!”
钱宋盯着面前的女孩,感觉自己没有知觉了。怎么会这样,小垚也要走了?
“噗——哈哈哈……”
“……好,你这家伙,居然骗我。”
“真欢乐啊。”
“哦,孔小姐,请进。来,请坐。”
“谢谢,钱先生。”
孔若君也来了。
“老师,你今天下午没事吗?”
“嗯,我们教师下午都没事。我以前偶尔到老同学的店里坐坐。”
“哦,就是蛋糕房的许凉果小姐吧?我听她提起过您的。”
“是吗?”
三个人聊了起来,偶尔被司空垚的笑话逗得捧腹大笑。
“其实,我今天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的,姐……我是说,钱先生。”
“什么事,小垚?”
“我的妹妹,明天过生日,她想邀请您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她也欢迎你,孔老师,你是她最喜欢的家庭教师。”
“谢谢,请你转告柳可,我会去的。”孔若君回复她说。
“妹……你还有一个妹妹吗?”
“当然。不过,这是最后一个妹妹了。她叫司空柳可,念中学二年级,比我小两岁。”司空垚告诉钱宋,“你会发现,她十分可爱,会令你想起一个人的。”
说完这句神秘的话,两个人告辞了。钱宋想,不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一个未来。他要赶快去给司空佳发一封邮件,问问她的这个小妹妹会不会很有个性,以及她会给自己怎样的建议来面对她的家人,尤其是她父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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